柳傅碧扬言要告我们。律师为我答疑:她自称是公司股东,但空口无凭。在业务上,她虽然为公司立下汗马功劳,但应看做是雇主关系。她承认与老潘是情人关系,但这种关系并不受法律保护,因此,告与不告,她都注定一无所有。
征地赔款到位需要时间,我不急钱用,慢慢等。眼见房价越升越高,我和婆婆商量,去把珠海那套小房子卖了。
带中介到家看房时,家里凌乱不堪。我决定晚走一天,叫了个家政人员和我一起将家里收拾干净。
床上,被褥还是凌乱的,阳台上,洗衣机盖子上还堆放着多年前老潘和柳傅碧的衣服。床头柜的抽屉里放满了药品、两人甜蜜时的相片,以及一些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字条。我觉得自己在拍电影,时光褪成了黑白,往日的生动在这里重演。
我拿出那些字条,它们按照日期顺序被老潘编了号,用曲别针别在一起。字条都是随意留的。2009年4月25日,柳傅碧写,我去深圳出差,药我已数好,放在盒子里,你一次吃一格.。29日老潘回复的是:“一切都靠你一人操持,我于心不忍。每次你不在的时候,我都一直想你,是不是到这一步,就更害怕孤独啊。” 5月30柳傅碧写的是:“我觉得自己很残忍,因为我,你才变得这么凄凉。如果你想回到你的家庭去,我不恨你。如果你不回去,我就一直陪着你。听老人说人临终的时候和谁在一起,来世就会在一起。”老潘回:“有你在,我心里很静。他们都恨我,我也不想去争取原谅。最后的时光,我们一起。“、、、、、厚厚一叠,我一张张看下去,手指剧烈地痉挛。难怪到最后他也不肯回家,他要死在珠海,这里有他们不受任何保护的誓言。”
还有一些零星的笔记,是出自老潘之手:“、、、我曾想过离异,傅碧不允。我一天天挨过来,对父母孩子牵挂断肠。这凄凉也属于咎由自取、、、、”
我的泪水控制不住,终于抽泣出声。患难见真情!世上有几个二奶能在男人绝症时,焦急的是去给他看病,而非转移财产,过户房子?二奶也可情深意重,是这个姑娘用单纯和善良温暖了他生命最后的时光。同为女人,将心比心,我忽然有冲动去见一下柳傅碧。
她的手机却提示空号。我将此事告诉公婆,希望能找到她。
几经周折,我终于在去年柳傅碧准备起诉我们的律师事务所找到了她的联系方式。她去了广州一家电子公司打工,我当即来到广州,约见柳傅碧。
一年多了,我们站在熙来攘往的街头。那一瞬间忽然想起三毛在荷西死后,有一天在玉米地里劳作,忽然看到荷西生前喜欢的女孩站在远处。三毛丢落了一怀的玉米跑上去与她拥抱------她们是爱过同一个男人的女子,她们心灵相通。我和柳傅碧都哭了。
坐在一起吃饭,有几分窘迫,也有无尽的伤感。我提出,珠海的房子自己从武汉跑来卖很不方便,干脆过户给她。另外将贸易公司的股份赠送她百分之十,这也是公婆都默许的结果。她低头不语,感情太浩瀚,只剩无言。
离开广州前,我与柳傅碧签下了初步意向合同。我说:"你多年创业不容易,这都是你应该得到的,不管你是谁。”
没有过多的语言,也没有拥抱,我们只留给彼此一个坚毅的眼神。人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泪眼看过去,宽敞明亮的机场大厅里,飞机在窗外发出温暖的轰鸣。那一刻忽然那么想要老潘在身边,我会握住他的手道一句,我们三人都曾彼此辜负,但都尽力弥补。如若你在天有灵,会不会欣慰展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