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0、巧舌如簧
来时的路上把前方可能遭遇到的情况作了充分的估计也有了行之有效的对策,却完全忽略了后方存在的隐患,更没想到平日里对我行为举止120个放心的妻子一觉睡醒后发现人不在竟然起了疑心——这是我们结婚20几年来她从未有过的。我到目的地后,她一会儿,也就是我在卫生间身享淋浴心想性欲那当儿,童娥进了她妹妹家门。
在妻子的呵斥声中,我俘虏一样草草地穿好衣服。两人冒着倾盆大雨,各撑着一把伞,又往回赶。小姨子心中自然多少有鬼,什么也没说,傻傻地站在电视机旁,惊惊慌慌地和我交换了几下眼神,无可奈何地为我们打开了房门。然而风雨里,我慢慢将心情平静下来,接着把聪明劲使上,最后便有了好得不得了的主意。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妻子一进门,把手上提着的我在童妮家换过的透湿衣服一下扔了出去,“跟你几十年,吃的苦有卖的,如今刚好了点,你就翻翘,合着妹妹一起算计我。你说,良心叫狗吃了?”
“你看你,怎么不让人解释一下?蛮不讲理,也不能蛮到这种程度。深更半夜的,吼呀叫呀,跟变态一样。”一进家门,我厉声道——我要变被动为主动。“变态?谁变态?我?我变什么态?!你才变态!把小姨子硬往卫生间里拉。狗日的下那么大的劲,不搞到硬是不放手。我替你羞死了。”“我当时知道是你。我在跟你闹着玩哩。”刚才路上我想好了这么一句。“见你的鬼去吧!知道是我,骗谁呀?!”妻子大惑不解,声音也小了些。“你手腕上那块梅花疤,谁有呀?”我这时的心情完全恢复到平常,不,比平常还要沉稳。听到这话,童娥下意识地看了看右手腕。那是她小时候被火盆里一块炸开的燃炭烧伤的;愈后疤痕状如梅花,竟象工艺大师精心制作的纹身,人见人爱。“不对!我记得是用左手递衣服给你的。”当时我是闭着双眼,谁知道她用哪只手?不过这问题我也料到了。“你是气糊涂了还是老糊涂了?自己用哪只手都记不起来了?!你再过细想想看。你这么下去怎么得了。这才多大年纪?离更年期都好几年哩。”妻子平常哪在乎这样的细节?想了一会,没有结果。“算了算了。就算你跟我闹着玩。那我问你,要是童妮在外面递衣服,你也把她使劲拽进去?”——我知道事情差不多要摆平了,“你把你老公看成什么人了?”“什么人?流氓。”说这话时,妻子口气竟有了些戏呷的味道。“告诉你吧,你亲爱的老公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当年背“老三篇”时由于功夫下的深,这么多年了,《纪念白求恩》里面的一些句子,依然可以信口拈来。“呃——”妻子突然想起了什么,“这么晚了,你还去童妮家干什么?!”童娥语气又正经起来。“你这问题问的好。这么晚了,我去小姨子家干什么呢?”“你严肃点。”“我这些日子打牌手气特别好,打一场赢一场。前后进了好几百块了。这餐餐鸡鸭鱼肉的,都是赢的钱。”妻子脸色一下子开朗起来,甚至还带些灿烂。“老打牌的都晓得这火气一经碰上,会持续一段时间。就有点象挖天麻似的,要么多长时候挖不着,一挖着就是一大窝。因此这期间就得一场接一场的打。我们行话叫‘乘火上’。于是就给童妮打电话,组织牌局。没想到挨冻冒雨去了她那儿,原来答应了的两个人不来了。说是我火气这些时太好了,有些怕。”“他们也是。答应了的,怎么就不去了呢?”妻子埋怨道。瞧她那脸上还挂着不少惋惜的神情,我心中那个笑哇,别提多响了。
正文 41、打官司[1]
第二天一上班,我便给小姨子打电话,通报了情况,得意地说:“没事了,一点点事都没了。咱们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大哥,”童妮在那边停了一会,“你说,我听着呢。”我估计她会说“明晚到我这儿来吧?”——树上的柿子红彤彤的熟透,你不着力,也是掉下来的时候了。“昨晚我看到姐姐盯我的眼神,心里特不是味。大哥,你对我好,我知道。我们到此为止吧。”“哦,哦,”我突然心发慌,发冷,不知怎么回答,“大哥,那我挂了。”
中午去婆婆家的路上,心情特别的不开朗。“到此为止”,什么话?把握十拿九稳,胜利就在眼前,珠峰8844米已经登上了8843米,要退下来,哪一个情愿?更叫人堵心的是,我发现自己对小姨子已产生了深深的眷恋。开初的满不在乎,以后的听之由之,如今竟然割舍不开。从童妮那里,我才知道初恋那种甜丝丝、美滋滋、酸溜溜的感觉完完全全不是一次性的。在一个人身上用过了,还可以在第二个人身上闪亮地登场,全新地演绎,激情地燃烧。那种想见面时的望眼欲穿,那种思念时的牵肠挂肚,那种遇挫时的痛不欲生,那种在一起手拉手时过电般的酥麻酸软,都是真真切切的。当小姨子说“到此为止”时,我真的象个小男生似的,泪水1下子涌了出来,悲悲切切的搞了节把课。
婆婆召我们过去是有正事商量。老人家遭遇大难,5级重残,辗转于床笫轮椅之间。可超市方居然无动于衷,不闻不问,“抱歉”两字都不愿出口。“你们说,怎么办?”爷爷主持会议。“我们去找他们,讨个说法。”小姨子先建议,完了瞄了我一眼,忽地双眸就闪了开去。“我到有个主意,不知道你们怎么看。”“你说。”爷爷竟然拿出了个小本子,抽开了笔帽,准备记录的样子。“这个事情,如果想对方主动认错赔偿,现在看来没有可能。前面一段时间可以看出他们是那种文化程度很低、法律道德意识淡薄、为富不仁的暴发户。要是我们诉诸法律,不光程序复杂,审理拖杳,而且这个费那个费,到头来有可能赔的钱只够花的钱。假如这中间出现司法腐败,原告被告通吃,变数更大,我们甚至还有输掉官司的可能。”“那应该怎么办?”不只童娥,童妮也发问,我听出童妮问时,语气有些些不自然。“只有把影响弄大,各方施加压力,才有比较满意的结果。”“怎么弄大?”这回是爷爷问,他戴着眼镜,记录得挺认真。“我们组织几十个亲戚朋友,把婆婆抬到超市,挡在门口,摇旗呐喊,这样他们就不能正常营业,老板自然就会出面;这种事情,会吸引越来越多围观群众,交通很快就会堵塞,政府也会随着介入。初看去我们好象做的不对,但都会明白我们并非无理取闹,而是事出无奈,更主要的是我们属弱者,会赢得大多数人的同情。那谈判处理起来我们就会有利得多。”“不行。”婆婆一口否定,“我70多了,正而八经的退休职工,坐轮椅去超市撒泼,丢人现眼,亏你出的好主意!”显然,婆婆不具有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革命素质,更没有那种“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大无畏精神。“可大哥说的有道理。他们那些人欺软怕硬,闹那么几下,给他点厉害瞧瞧,他们才会知道什么是铁打的。”小姨子坚决支持我,说完大大方方的看了我一会,又自自然然的朝我微笑了一下。“你们说的是完全错误的。”爷爷开口了,正科的架子随着摆了出来,“上街闹事,给政府添乱,破坏安定团结局面,我们怎么能这么做?嗯?”爷爷一生,除了在家里外,对人,对组织,对政府,从未说过“不”字,是共和国大大的良民。我知道他会反对的,于是接着说道:“那就只好打官司了。”“是的。我们要以法律为武器,替你婆婆讨个公道,维护消费者正当权益。”爷爷一字一板,就好象是坐在他以前的办公室里发言。“那先得找个律师。”“县里的两个不行,要请就请外面的。”小姨子这么说,是因为她的离婚官司被那两个比法盲强不了多少的土讼棍闹的一塌糊涂,本来在正常人看来清清白白的一场赢官司,结果是小姨子输理输钱又输人。“我也觉得请外面的律师有保证。”“行。”爷爷拍板。“童娥要做生意,那你和童妮一起去办这件事。”“这恐怕不成,爷爷。我们学校正在搞市级文明单位验收,工作很多,实在脱不开身。童妮一人去就行了。有什么情况,我们电话联系,会办妥的。”我看了看小姨子,很明显的不满,写在她那俏皮的脸上。她还愤愤的瞟了我一眼,我装着没看见。
革命导师列宁说过,无产阶级要想夺取政权,就得学会进一步,退两步。
[32]3天后,婆婆电话通知去他们家,说律师今天要来。12点一下课,去教务处指模签了退,打着土的[一说麻木]轰隆隆赶到丈母娘家。妻子在厨房里操持中饭。土鸡汤浓郁的香味从罐中阵阵扑来,一条大鲤鱼在锅里正反两面煎的呲呲着响,其它的冷盘热菜也已就绪。不多会功夫,外面有了动静。隔着窗户看见小姨子陪着一个中年知识分子模样的男人走来。两个人挨的很近,还说着笑着,蛮亲近的样子。见此情景,我心灵深处竟油然生出好几丝酸溜溜的滋味。
外面律师果然不一般。这个脸色白的有点过份的男人,席上说起案子,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本案的关键是超市属于就地改造工程,建设不规范。有几处与国家质检局所发2004.64号《关于超市等公共场所的建设标准》相违背。尤其是第45条:‘货柜四周要人畅其流。’我与小童刚刚去现场看了一下,出事的货柜离下层地面竟有近30厘米高度,而它的右侧是3级台阶,更糟糕的是由于货柜本身结构问题不能摆在上个平面的边缘而是退了几厘米,这就形成了一个十分不安全的隐患,健康人都有可能在此购物踩空倒下,何况体弱多病老年人。”我们点头称是,我还忙着给他杯中添酒,妻子忙着给他碗里夹菜。童妮没什么表示,一副一家人客什么气的作派。“没有警示标志也是一个问题。”律师继续道。“可他们第二天就贴了警示标志,还说他们一直都有的。”妻子急急插话。“当时你们如果把现场照片拍几张,那就把握更大了。话又说回来,有没有警示标志,并不是重要的。你想想,要是在超市中间放一枚定时炸弹,旁边贴一警示标志‘此处有炸弹,危险小心’,那这标志对超市安全又有多大意义?”这个比方实在很妙,本地土律师根本就想象不出。我们一家顿时轻松起来。我看看童妮,小姨子正扬眉吐气,自豪的不行。“那他们能赔多少钱呢?”妻子问,这当然也是问题的关键。律师放下筷子,用纸巾插了插嘴,胸有成竹地回道:“根据《民法通则》128条,129条,《中华人民共和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135条,137条,被告应该赔偿伤残补偿金、看护费、医药费、精神损失费、后期治疗费98755元。通常情况下当地法院对精神损失费不会支持,再加上可能出现的其它变数,但无论如何六万多元是应该赔付的。”“律师讲的很有道理,婆婆遭了多大的罪啊。”我由衷心地称赞,“来,我再敬您一杯。”席上气氛越发融洽。引我注意的是,江姓律师和坐在旁边的小姨子常常耳语,而小姨子不时掩嘴窃窃笑着,间或还似乎难为情地瞄了我两眼——“幺妹子”酒楼曾经的一幕仿佛又在眼前。酒后脸色更是白得象纸的律师甚至还把筷子伸到我面前的鱼盘里夹着一大片鱼胸肉滴汤滴水的放到小姨子的碗中。“江律师,您爱人在哪单位呀?”婆婆问道,虽然她年纪比律师大好多,可老人还是用“您”。“我还没爱人呢,婆婆。”律师回道。“呵。”婆婆应了一声,我心里“咯噔”一下。为什么要“咯噔”一下,自己都觉得回答不上来。饭吃完了,喝过茶,用过水果,江律师交代了几点,便与我们一一道别,和小姨子并肩出了房门。
晚上,想了又想,我拨通了童妮的手机:“江律师走了没有?”“走了。”“发展的挺快呀。”“大哥,什么发展的挺快?你是指国家建设?还是说本地教育?”“他脸色怎么那么苍白?”“那不叫‘苍白’,是很白,是蛮白。坐写字楼的人都这样。懂不懂。”“反正看去身体不好,你姐说把江律师全身的肉剔下来煮不了一沙锅。”“姐姐也真是,怎么能那样说人家呢?厄——大哥,这不是姐姐说的吧?她没那么刻薄。”“搞到什么程度了?”“什么‘搞到什么程度’了,你文明点好不好?”“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到床边了。”小姨子平静地答道。“也太快了吧。”“不快。快的你还不知道。”“这个时候还是稳点的好。该盘问的就该盘问一下,该调查的就该调查一下,该考验的就该考验一下。既然已经`到了床边,上去前耽搁这一下是蛮有必要的。”“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呀?”“我是担心你又碰上个骗子吧。”“大哥,你是不是希望我总是碰上骗子呀?”“哪里的话,哪里的话?”我口里连连答着,心里一直在说:“就是的,就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