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长春故事(4)

2012-02-19 15:46 | 责任编辑:大理曙光男科医院 | 来源:网络转载 | 点击:

第六章

冬季的小镇安详、宁静,寒冷的街上行人很少。一辆拖拉机拖着黑烟从我身边驶过,消失在街的尽头。我沿着街踯躅着,身无分文的我该去哪里混口饭吃呢?行乞是行不通的,不要说自己磨不开面子,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伸手要饭也不会有人给的。还是靠自己的劳动去换顿饭吧,可自己什么也不会啊。我心里斗争着,肚子开始奏空城计,还是摇滚版的。怎能让自己就这么饿死街头啊,那我当初还逃离长春干什么啊,怎么都是死。

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家老北方饭馆门口,里面人声鼎沸、热气腾腾,看来生意不错,我想进去问问要不要小工,可我在门口转悠了好几圈也没能下定决心推门进去。"哎哟,大哥,您里面做啊,这外面多冷啊。我们家各种东北小炒、炖菜都有……"忽然有个女孩推门出来冲我直嚷嚷,我吓了一跳,马上不好意思的说:"奥,不不,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是想问问你们店里招不招小工?".女孩卸了一脸的笑容冷冷地说:"那你进来问问我们老板娘吧。"我一边说着谢谢,一边跟女孩进了店。

老板娘是个四十多岁的富态女人,她一边磕着瓜子一边不停上下打量着我,"你面案活怎么样?","奥,我不会。","那你灶上活怎么样?",我摇摇头,"你啥玩儿不会你还来见工?"老女人吐出一个瓜子皮蠕动着肥厚的嘴唇一脸不耐烦的对我说。"我……我从长春来,钱被偷了……我能洗碗、扫地,不用给钱,你能管饭就可以。"我撒了慌。"奥,我还纳闷呢,这文绉绉的咋看咋不像干粗活的。不过我们这小店,没多少客,用不了那么多小工。"不要就不要,妈的,说了这么一堆废话。那种书生气的自尊心忽然涌上心头。"那谢谢您,不打扰了!"我迫不及待的想从那些吃客的众目睽睽下溜走,忽然角落里一个粗重的那人声音阻止了我,"小老弟,不知道愿意不愿意跑远活?"我回头望去,是一个三十多岁高大健壮的男人,正泯着小酒等待我的回答。"什么远活?"我问。"就道对面那辆车,上山里拉木头。管你吃饱,一月还能给你一百。去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辆大卡车横在马路对面,我犹豫了片刻,说:"去!".说着那个男人就埋了单,抓起一件狗皮大衣出了屋。我傻呵呵地跟在他身后上了车,唧唧喳喳的议论声被我出门使使劲地关在了小店里。

车晃晃悠悠地驶出了小镇,在两排杨树相夹的道路上疾驰着。一路上他一句话也没有说,我有些拘谨地坐在他旁边,不时侧头去看看他。他脸有些黝黑,轮廓却很是清晰,眉宇间透着几分成熟男人的美。我又不禁想到了宝,很多个夜里我都这样看着身旁的他,他说我总看会看腻的,我说我要看,我要把你刻在心里,如果有来生,我就在茫茫人海中去找寻你。他笑说我傻,说他来生就不打算长这样了。

车忽然停了,我一下子从回忆中清醒过来。车停在了一个路边的小屋前面,看样子那是个汽车饭馆。饥肠辘辘的我麻利地跳下车,跟随他进了小屋。

"哎呀,东子来了,这次怎么还带个帮手?" "奥,镇上招的。" "吃啥?还是老样子?" "恩那!".这个男人原来叫东子,他肯定常来这里,我心里嘀咕着。不一会儿菜就上来了,一盘蘸酱菜,一盘酱骨架,一盘酸菜炖骨棒,还有一壶小烧,两碗米饭。我咽了咽口水,看着他。"吃吧!"说着他拿起一根黄瓜蘸了些酱往嘴里塞去。我象获了赦免令一样,抱起饭碗,夹了一筷子酸菜疯狂的往嘴里填。两天没有吃饭了,我饿极了,狼吞虎咽中没有注意到东子正在一旁看着我傻乐呢,"慢点吃,没有人跟你抢!",我抬头看着他,使劲把嘴里的一大口米饭咽了下去,噎得我脖子都直了。他笑着摇摇头,"老吴啊,有粥吗?来一碗,要稀的。"我一边打着嗝,一边用感激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陌生而又亲切的男人。也许这就是命,命中注定我今生有此一劫,也注定这个劫数中又有贵人相扶。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老天,我求求你,让我可以守在宝的身旁,哪怕减去我几十年的阳寿。

"快吃,吃完了我们好赶路,天黑前一定要赶到下一个镇子。"东子把剩下的酒一仰脖子全喝了。吃完饭,他还要了两个大包子,拎着上了车。天渐渐暗了下来,车灯打开了,车走得有些缓慢。当月亮爬上树梢的时候,我们到了一个镇子。街上灯光点点,安静的有些可怕。我们就在镇东头的一家小旅馆住了下来。那一夜我在小旅馆的土炕上翻来覆去没有睡着,直到鸡叫头遍的时候我才有些困倦,进入了梦乡。梦里总是出现那鲜血淋漓的头颅和宝伤心的表情。"哎!醒醒,醒醒~"我睁开眼睛,东子光着膀子在推我,"起床了,我们该上路了!"我一边应承着一边慌乱的穿着衣服。

由于晚上没有睡好,路上我显得很疲惫。东子从靠被后面取出包子递给我一个,"嗯,吃……你昨晚做恶梦了吧?","……哦!".车渐渐开进了一个山区,路有些崎岖了,东子显得有些紧张。山峰层层叠叠,山上树木茂盛,山谷里幽静极了。我后背有些渗的感觉。车在山里七拐八拐,午后时分,终于在一个山脚下的伐木厂停了下来,我知道是到了目的地了。这里的房子都是木头盖的,里面砌了一层砖为了保暖。东子把我带到其中一间木屋里,说:"你就住这儿吧,今天先休息休息。我就在隔壁。"说完转身出去了,我环顾了一下四周,一个土炕,一张木桌,两个板凳。炕上方的墙上贴着花花绿绿的报纸,还多少给人点暖和的氛围。

山里到了晚上一片漆黑,隐隐还能听到什么动物的鸣叫,让人毛骨悚然。我一向胆子很小的,在家时,晚上宝回来迟了我都开着灯不敢入睡。坏人我是不怕的,就怕那些摸不到,看不着的鬼。宝说我自己吓自己,说归说,他一般晚上都陪着我,怕我害怕。伐木厂的这个晚上,我一个人面对这个空洞洞的房子,不知道怎么入睡。哎,要是我的宝在……想着眼泪流了下来。还有什么可怕的呢,以后的日子也许都将在这大山中度过,没有了宝,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死又能怎样。迷迷糊糊中我睡着了,梦里我又见到了宝,他独自坐在那间四十平米的小屋哭泣着,鱼缸里那两条金鱼已经翻了肚皮浮在水面。

清晨醒来两个眼睛肿得象桃子,嗓子也哑了。

我的工作是负责量木料的尺寸和清点根数,活倒是不重,不过很少运动的我在那些粗大的木材上跳上跳下还是有些吃力,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了。我坐在木材堆上,看着叉车将木材一根根往卡车上装。伐木厂的大黄狗悠闲地四处溜达着,还不时抬头看看我这位不速之客。东子背着手在车周围踱着方步,不时蹲下敲敲这里摸摸那里。一天就这样很快过去了,晚上伐木厂的工人们三三两两地凑到一起打扑克,这也许就是林区工人们最好地娱乐方式。他们拽我去,我便半推半就地跟着去了。心情不好的我坐在一边看着,炕上扔着一元两元的钞票是他们的赌注。屋里弥漫着廉价香烟的烟雾,我感觉有些呛,偷偷溜出屋外。夜晚的山区黑得有些可怕,冬季寒冷的空气把黑暗冻得更加凝重。屋里男人们吆喝着大笑着,声音在山谷里回荡着。以后的岁月我真的就要在这大山中度过了吗?我有些惧怕。可我别无选择啊!

第七章

日子过得好快,在大山里已经浑浑噩噩地生活了半年了。清晨醒来发现山已如此的绿,鸟儿站在屋檐上放声地啼叫着,隐隐能够听到远处山坳里溪水奔流的声音。气候已经很暖了,男人们都光着膀子穿着大短裤在我眼前忙碌着。我跑回屋里,把那件穿了半年已经洗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班尼路毛衣脱下甩在炕上,穿着背心跑出屋浸泡在阳光里。

好暖和!半年多了我都麻木地过着,仿佛神经已经全部瘫痪,冷暖、疼痛、喜怒哀乐都已经遗弃在了昼夜交替的单调日子里,这是唯一度过这个冬天的方法。我仰着头,望着太阳,一直到它变成一个白点。"小东子,嘿,干什么哪?"有人从我身边走过掐了我胳膊一下,我没有理会。"小东子"是伐木厂的男人们对我的称呼,因为我是东子领来的,又不愿意说真实的姓名,他们就独断地叫我"小东子",我没有说什么,大家也就这样叫开了。其实叫什么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就象给一个死人起个昵称一般。似乎东子对于这个称呼很高兴,当别人叫我的时候他总是憨憨地笑着看着我。

听人家说,东子是个孤儿,凭着一身力气养活着自己。倒是有女人死心塌地要跟他,可他都婉言谢绝了。大家说他下面可能有问题,否则干嘛把到手的香饽饽愣是给放了。我懒得去关心这些,我只知道他是个好人,给我口饭吃,不至于流落街头,让我还能活到今天。我炕沿下那双大军勾棉皮鞋是他进城送木头的时候给我买的,但我并没有感激他。我写了一封长信让他进城后帮我邮了,但他回来的时候却拎着一双皮鞋放在我炕头上,说我那双单皮鞋在大山里过不了这冬脚就会被冻掉。我问他信邮了吗?他才哎呀一声从裤兜里掏出一叠纸说他一忙给忘了,然后朝着我无辜的傻笑着。我当时钻进被窝蒙上了脑袋,"这玩意儿我就不相信比脚丫子还要紧?我进城就惦记着一定要给你买一双厚实一点的鞋子,不过你那小脚跟女孩脚似的,可真不好买……"他在一旁嘟囔着,我在被子里流着眼泪。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可他怎么能够知道那封信对我有多重要呢。那里有我对宝的思念,有我对宝的承诺;那里装着宝所有疑惑的答案,装着强无尽的愧疚。这些,是坐在炕头的男人所不能理解的,但我又怎能怪他呢。

那天夜里我病了,发烧发得很厉害,迷迷糊糊中有人抱着我在往我嘴里灌东西,好苦。我似乎看到了宝,那双善解人意的眼睛、那张阳光俊朗的脸,他在朝我微笑着。"宝,宝…你不要离开我!我怕!""你……你怎么了?我是东子,你……"我从泪光中分辨出我抱着的男人不是宝,是东子。他一手托着碗,一手搂着我的脖子,用腿垫在我身后。"你看你烧的,都烧胡涂了还要啥宝贝啊,还是先把小命留下吧!"说着,继续往我嘴里喂那苦的要命的东西。我感觉到好难过,我下意识地往这个男人怀里靠了靠。

三天后我病好了,我取出每个月攒下的那一百块钱,托去镇上买粮食的厨子老孙头给我带了两瓶上好的龙滨酒,乘晚上刚吃过饭的档我塞给了他,"这干啥?""谢你的!""还跟我来这个,拿,拿,拿回去!""你当真不要,不要我可拿去擦拖拉机了。"他看着我认真的样子,只好又接了过去,"这好多钱吧?……走我们去我屋尝尝。"我跟他进了屋。他是个嗜酒的人,酒量自然也不错。酒下了肚,话也就多了。他说起了他那没有见过面的亲爹娘,说起了他那早逝的养父,说起了那个要嫁给他的女人。那晚我们一直喝到后半夜,一直喝到我什么也不知道了。清晨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东子的胳膊上,东子撇着大字横在炕上。我努力回忆着昨晚发生了什么,可脑袋很疼,什么也想不起来。那天以后,日子照旧过着,只是跟东子对视的时候发现他目光中多了些恍惚的东西。

……

我昂着头胡思乱想着,不远处木头堆上的刘二跟老孙头喊着:"老爷子,明儿我生日,是不是应该做碗长寿面啊?",我忽然回过了神。生日?"刘二哥,今天几号了?""农历八月二十","我说阳历","九月十九".天!今天是宝的生日啊!

去年的今天,在桂林路"名典咖啡语茶",我陪他过的生日。今年的今天我们天涯各一方,不知他乡冷暖,不知天上宫阙,只怜断肠人各天涯。我跑到大山的顶上象狼一般嚎叫着,发泄着。然而我相对于这山这岭太渺小了,它们依旧巍峨地矗立在那里,完全忽视我的忧伤。喊累了,我就躺在山头看树叶婆娑,看虫子在树枝上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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