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过去了,紫玉每天早出晚归。每天饭菜,她都叫一家饭馆准时送到家,平时如果有其他需要,可以随时打她手机。紫玉每天必来,来时,都会陪我聊天,聊家庭,聊以前,聊现在,聊以后,总之她好象什么都感兴趣。
但每次围绕着我聊,她很少提到自己。我想,她或许自有难处,也没有问她太多,只知道她三十五岁,是东北人,很早就和男朋友到了海南。现和男友分手,自己开了一家公司。这套豪华的小别墅,只是她很多家中的一套。
有一天,紫玉带我到一家星级宾馆参加一个酒会,那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进灯红酒绿的奢华场所,杯盏交错间,我表现得傻乎乎的,心里极不自在,连眼神都不知道该落在哪里。舞会音乐响起后,紫玉很快就淹没在那些旋转着的男男女女中,我趁机躲到一个安静的角落里,独自喝咖啡。
那咖啡苦极了,我把面前小圆桌上的糖,加了一包又一包,直到确认它不苦了才端起来。抬头正要往嘴里送时,我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紫玉坐在了我对面,正紧紧地盯着我手中的糖包。
我不知道紫玉是什么时候坐到我对面的,看样子她好像观察我的动作已经很久了。我笨拙地将手中的糖包递过去,问她是否也要在咖啡里加一点儿。她冲我笑着摇摇头,指着自己的杯子说:“我还嫌不够苦呢。”说完又喝了一口。我很尴尬,只好自我 解嘲地说,自己只喝过速溶的雀巢和麦氏,这么苦的咖啡还是头一次尝到。她马上善解人意地告诉我,这种咖啡叫“esprosso”,中文翻译成“意大利特浓”,她第一次喝时也是不习惯,后来慢慢品出苦咖啡的妙不可言处,就喝上瘾了。
紫玉好像对咖啡很有研究,那天,我聆听了很多有关咖啡的知识,并且第一次知道了“capuccino(卡布基诺)” 、“mocha(摩卡)”,这些对我来说还相当陌生的词汇。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从那天起,我对咖啡有了某种特殊的情感,我在她房间里找到了各种各样的咖啡,看电视寂寞时便泡上一杯。没过几天,我也渐渐习惯了咖啡的味道,并在喝咖啡时不放糖了。
正当我能够熟练自如地将一杯杯黑咖啡放进嘴里的时候,紫玉来接我了。她说想请我去喝冰摩卡。我倍感意外又受宠若惊,立即应承了她的邀请。紫玉开着红色的跑车,她边开车边告诉我她从来不去连锁店式咖啡厅,要喝就到五星级酒店,在城市的高空,俯瞰芸芸众生。我装作很绅士地接受了她的建议。到了酒店后,紫玉丰腴的身体陷在酒店的沙发里,慵懒地听我讲述着自己的过去。我告诉紫玉我是在鄂西农村长大的,为了供我上大学,我父母的温饱都成了问题,而我在海南的生活是父辈们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后来我跟她打了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我们喝一杯咖啡的钱足够我的父母在农村吃上半年的油。
我说这个比喻的时候,紫玉大笑不止,眼泪都快流了下来,却不停地说她能理解我。紫玉告诉我,她老家也在农村,因为过怕了穷日子,她不到十八岁就一个人跑到海南闯荡,栽了不少跟头,付出了一些沉痛的代价后,她才有了今天。紫玉说,她和我其实是一类人,我们彼此气息相投。只不过我们看到对方的时候,一个看到的是自己的过去,另一个看到的则是自己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