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平 : 阳具之城(3)

从毫无根据的一次次被挡在国门之外的冯正虎, 到那些为了场馆建设被暴力拆迁的访民,从全国各地满怀期待去参观世博, 却在上海的机场车站被暴力绑架和带回原籍的访民, 到那些拿着公款在工作时间趾高气扬的走特殊通道进园的各地机关干部,从市民穿睡衣出门的自由也被剥夺, 到被删掉的第三部,从上海市最高级别的官商勾结到至今迷雾重重的社保大案……

在夜空里,世博园里红色的中国馆这个巨大的,头重脚轻的阳具和电视塔一起互相配合,显得如此的璀灿夺目,同时却又刚好反照出其背景是如此的幽深黑暗.在它们脚下的这个城市,看上去如此优雅,却在不知不觉中如尼古丁一般染黑了清澈的江水,摧残了我们大地母亲的健康机体.它的建筑和街头如此富有现代气息,从新天地到十里洋场,仿如东方巴黎,同时在热闹繁华的商业区之外的老城里,却遍布着死寂的被拆迁的废墟,从头到尾都散发着陈死人的腐臭.它自诩是中国大陆走向世界和展示自身成就的最明亮的窗户,同时却又在不经意中,展现了这个国家和政府背后最丑陋,最血腥,最不讲人权的一幕幕真实的景象……

我们再想深一层,就连上海本身,这个建立在虚幻的现代化基础之上的空中楼阁,又何尝不是一个更大的阳具? 作为横贯中国腹地的长江的出海口,它又何尝不是中国这个被阉掉了的公鸡下半身那根劣质阳具的大龟头?

其实这种虚构的崛起和虚弱的本质,又何止一个广州或上海?又何止一两个阳具之城?当权者为了在经济虚假繁荣之外,搞与打鸡血的经济崛起配套的打鸡血的文化崛起,竟然急迫到把最近在海外热销的暖水瓶也当文化输出的榜样工程来吹嘘.其实中国暖水瓶也是西方原产,顶多算是回到故乡. 而且国外买暖水瓶的多是商务酒店,他们要招待大批从内地出去公费旅游的官员们,暖水瓶是为了随时方便这些习惯了被人伺候的中国人泡茶洗脚------我们由此可见,为了宣扬自己的崛起, 为了在世界和国人面前证明自己的统治合法性,其阿Q式的自大兼自卑的精神异常已经病入膏肓到了何种程度.

是的,自大不过是一枚硬币的其中一面,在另一面就是当局的自卑.因为他们深知除了自己当年当作牛鬼蛇神和破四旧大肆糟蹋破坏毁灭的老祖宗留下来的残缺的国学,除了一座座毫无个性,千篇一律的钢筋水泥的城市丛林,除了一个个盛大之后重归死寂的运动会和展览会,他们已经一无所有. 除了对权力的迷恋和竞逐, 他们谈不到任何有现代性,普世性的价值输出.从东欧到前苏联,从越南到南美,哪怕在最贫穷混乱的非洲国家,打着马克思主义招牌,用虚幻的社会主义理想四处招摇撞骗的现代极权制度早已在理论和实践上到处碰壁,双双破产,于是他们就只有用剥夺国民人权和尊严,掠夺国家和国民财富的方式, 来支撑其虚弱的畸型的经济繁荣,来构建其血泪斑斑的”中国模式”,来推销其虚张声势的”北京共识”......

在最近召开的中欧国际论坛上,来自中国社科院的大陆官方学者在会场上又如往常一般鹦鹉学舌,舌灿莲花,对所谓的”中国模式”夸夸其谈,百般粉饰,可是却连再也听不下去的一位西方学者提出的三个最简单的问题------涉及到八九风波和普世价值------也支支唔唔的答不出来.他们或是王顾左右而言他,或是无耻的回答说: “我们选择短时期内的沉默,遗忘,选择在将来长期的谅解,宽容是很有必要的......”,请问,这不正是这种虚伪而虚弱的崛起的最好写照吗?

是的,在这个蓝色的星球上,在亿万年里缓慢进化至今的自然界,从来就没有一根能永远保持勃起的阳具. 任何动物都只能在一年中的某个时刻才拥有自己的短暂发情期,除了我们人类.只有人类才具有在全年中无休止的占有,征服和发泄的欲望. 可是就算男人们能随时随地的发情和勃起, 在生理上也只能持续数分钟,而且在高潮之后还有一个相当长的不应期.

不光是人,其实由人所组成的城市和国家也是一样.当统治者出于自身利益不惜一切代价把全体社会资源都投入到这个用来夸耀和展示的阳具上的时候,势必会更快的损伤这个社会内在的健康,并让整个国家更快的陷入新陈代谢的混乱失调,身体机能的急剧衰老乃至最后的休克死亡中去.过度的放纵和挥霍适足以加速其自身的衰竭和毁灭.所以上海这个阳具之城, 究竟还能在表面的坚挺下勃多久,而中国畸型的政治和经济结构下,其脆弱的每年8.7%的增长率又能够自欺欺人的持续多久,恐怕就和我这个博客还能博多久一样,都是个很值得怀疑的问题.

当然,我们都知道,其实古今中外任何的极权政府,不管是皇帝还是书记,家天下还是党天下,要维持其极权统治,就都离不开枪杆子和笔杆子两样法宝.而世博会则堪为继奥运会之后,亚运会之前,中国国内最大规模的一个笔杆子工程,即对外对内的国家宣传工程, 政府形象工程. 配合着近年来对维稳和军费开支的庞大支出,他们一起构成了当局的统治基础.但正如马克思早就指出来的,在这一软一硬,一欺骗一欺凌的两样镇党之宝的背后,却又同样都离不开更重要的一个东西,那就是钱袋子.

是的,只有通过掠夺来筹备足够的钱,才能供养并不产生财富的军队和政府, 才能镇压民众和收买人心,才能维持自身政权的运转.也只有足够的钱,才能让官员们筹足足够的买官幸进的资本,才能让他们的家族兴旺发达,才能让他们日后在美国,澳洲和欧洲有坚实的立足之地,而不至于和胡适一样在纽约做穷寓公,要靠他太太江冬秀女士出去打麻将来帮补家用,或是和陈立夫一样,在美国荒凉的西部农场养鸡种田孤独终老.更只有足够的钱,才能让他们在权力和财富的三代世袭之后, 按照满清皇宫和欧洲皇室的双重标准,为自己培养出中西结合,货真价实的新一代的中国贵族.

无可辩驳,于公于私,于党于己,钱袋子都是最不可或缺的.在原先对全党全军起到巨大凝聚力的意识形态理想早已烟消云散,从内部崩溃之后,更加实在也更加重要的钱袋子顶替了马克思主义的位置,加上传统的笔杆子和枪杆子,这才是有时代特色的新的三足鼎立. 这才是有中国特色的金权政治.而国家税收,财政,金融,以及无数账外的灰色收入和小金库,就是这个政府赖以维持其日常运转,官员赖以牟取更大暴利或给自己留退路的宝贵血液.

通过搞举世侧目的大型盛会来自我吹捧和捞钱,对中国数千个大小城市来说,毕竟不是常态,属于百年不遇的捞钱和捞政绩机会.而且也只限于北上广深等几个大城市,无非是寥寥几个运动会或博览会.况且这些盛会也不是你说主办就主办的,就如足球世界杯或篮球世锦赛一样,自己的国家队打得太烂太惨,人家都不了你.所以对各地各级政府来说,要捞钱捞官两不误,就得开辟一个常规的,长期的,稳定的创收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