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雨良(化名)
性别:男
年龄:26岁
职业:职员
学历:大专
时间:12月10日
地点:楚天都市报一楼大厅
雨良(化名)看到我时,脸微微地红了,他低下头,把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好像在用力聚集勇气,然后仰起头,给了我一个明朗的笑容。我故意笑他单薄,想借此缓和一下他的紧张,他会意地加重认真的语气说:“是,我准备好好锻炼一下!”我们都笑了。
但他的讲述还是以并不轻松的语气跟表情开始了。
我和爸爸
听爸爸说我出生不久,妈妈就跟别人走了,具体情节和原因他从不和我说,我也不问。爸爸是建筑工人,收入不高。从我懂事开始,家里的一切都是捉襟见肘。他总说自己是一个粗人,所以很多过日子的东西都是凑合的。我小时候常常是穿着掉了扣子的衣服、破了洞的裤子出来进去,但他好像从来看不到这些。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样有什么不好,但是小朋友们的嘲笑却让我意识到这一定是件不光彩的事。这样的嘲笑多了,我就不大和他们玩了,我更喜欢一个人呆在家里,看书,或者干脆自己和自己玩。
到了上小学的时候,中午爸爸得留在工地上,我就开始学着自己做饭。我不知道什么叫好吃不好吃,我从小吃的饭菜就是一个味道。后来,我还试着洗衣服缝被子,我没跟人学,就那样自然而然会了,好像天生的一样。爸爸对我的这种长进浑然不觉,从不发表任何意见,似乎在他眼中,这一切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就像我的衣服穿不下了就该换件大点的一样正常。
“我和爸爸可以说是相依为命,可是我们的感情并不好。”雨良抽出一根烟,在他的食指上有一条淡淡的烟痕,他看到了我问询的目光,却避而不答,只含糊地说:“我抽烟,但是很少喝酒。”
我们在家里不怎么说话,听他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吃饭了,睡觉吧。”等我上大学住校以后,每个星期回家,他的习惯用语就加了一句:“身上还有钱吗?”我每个月的生活费很少,但从小持家的我懂得怎么精打细算,所以,不会让自己窘迫。
他几乎从不过问我的学习情况,但成绩单是一定要看的。我第一次挨打就是因为成绩单让他不满意,打过之后他告诉我,下次比这分数低就打死我。那以后我努力学习,不是为了免自己的一顿暴打,而是不想成全他打我。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从那个时候较上劲的,反正很多事我都不想让他称心如愿,就是故意要跟他拧着。高考的时候,我们俩的较劲也达到了顶点,他很早就跟我说他不愿意我跟水泥砖头打交道,而我却拿到了“工民建”的录取通知书,那次是他打我最狠的一次。
“但从那以后,他也没再打过我。”雨良将抽到一半的烟仔细地轻轻按熄在烟缸里,烟头的灰烬整齐地点落在烟缸底部,烟的余身则美丽庄严地躺在灰烬上面,如置云端。“其实我从来没有怪过他,他脾气是不好,可是为了我他一直一个人过。”雨良的眼睛闭了闭,我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在瘦削的脸上投下两块流光的阴影。